<
    朝笙冷嘶一声,血仍流着,她却抱着手中的青狐不撒手。

    “谢玄暮,你能不能先扶我一把?”

    青年眉心一跳——果然不会说话的师妹才是好师妹。

    刚刚还一派光风霁月的青年冷哼一声,解开鹤氅,随意地扔在了朝笙身上,而后将人——裹成一个春卷,直接扔在了肩上。

    托他的福,灵力耗尽的朝笙直接晕了过去。

    青狐晃晃悠悠想逃,被谢玄暮直接也塞进了鹤氅。

    手法粗暴,毫无对毛茸茸的怜爱之心。

    虽然他不喜欢狐狸,但未免朝笙缓过劲来提剑找他麻烦,还是一块带回去算了。

    毕竟剑修,十分记仇。

    飞舟泊于长河,法阵隔绝了漫天风雪,其内温暖如春。

    “大师兄回来啦!”

    “师妹回来啦!”

    热汤、灵酒早已备好,谢玄暮将朝笙递给了一个侍女,青狐立刻被另一个侍女接住。

    “哐啷”一声,谢玄暮低头,看到地上掉了把剑。

    谢玄暮:“……”

    被这把剑捅过不下九九八十一次,就算化成了铁水谢玄暮也认识。

    这是朝笙的本命剑白露。

    他深吸一口气:“给她拿进去,挂屏风上。”

    侍女应是,将晕沉沉的朝笙抱进了房间的浴桶里。

    灵石驱动着阵法,蒸腾的热气中弥漫着充沛的灵气,朝笙醒的很快,然后对上了一张木头脸。

    “木头”并非是形容它神情的呆滞,而是眼前的侍女确确实实就是用木头雕琢出的脸。

    鹅黄绸衫下是木作的躯体,以灵石和阵法、符文驱动,予以它们行动的能力。

    灵力让伤口愈合,朝笙不大喜欢傀儡在一旁看着自己洗澡。她抬手,停了它体内运转的阵法。

    傀儡不动了。

    没感觉到小白的存在。

    她在识海里唤它。

    “小白?”

    声音却是从屏风后传来的。

    “朝朝,我在这儿!”

    是很稚气的小女孩的声音。

    朝笙从浴桶里站了起来,随意抽起外套披在身上。

    不是她的,是崭新的一件。

    屏风上搭着她满是血痕的单衣,一把通体纯白的剑用青色的蛟甲作了剑鞘。

    她将剑握在手中,自灵魂深处的契合感扑面而来。

    “你在剑里?”

    识海这次有声音了。

    小白语气兴奋:“我变成了你的剑灵!”

    朝笙凝视着手中的剑,感觉到了清晰的喜爱。

    银锋似雪,剑芒如冰,寒意流转间,却有白露光华闪烁。

    昔有白袍冶师铸神武二十四,以节气名之。

    朝笙正色道:“传剧情吧,小白。”

    小白强调:“我现在有名字的啦。‘蒹葭苍苍,白露为霜\u0027的白露。”

    “好的,小白。”

    剑身发出嗡鸣声,似是抗议。

    但本命契的联系让它的反抗也如撒娇,小白认命,开始朗读剧情。

    “这个世界是修真位面。你名朝笙,孤女,是剑道千年不遇的天才,身怀剑骨,于八岁那年被剑仙徐不意带回青云宗,成了他的关门弟子。朝闻道,夕入筑基,又七年修得金丹。”

    “谢玄暮,青云宗宗主裴洛首徒,是整个宗门的大师兄,出身人族皇室,六岁便拜别尘缘入了仙门,在你踏入修行之前,他是史上最年轻的金丹修士。”

    “你们一道长大,是青云宗的大师兄和二师姐。虽是青梅竹马,但徐不意与裴洛是离心的道侣,导致你们的关系不断地恶化。同时,作为年轻一辈的翘楚,又一直被人拿来比较,于是你们日渐水火不容,堪称宿敌。”

    朝笙看了眼自己身上崭新的罗衣,没说话。

    “在二十岁那年,你又成了最年轻的元婴,尔后,却在与裴若游合籍之后入魔,最终被谢玄暮斩杀。”

    小白顿了顿,用萝莉音恶狠狠地强调:“以你的天才程度,入魔后也是先把修仙界搅得天翻地覆才死的。”

    灵力磅礴如雪山,朝笙十分认同自己“天才”的标签。

    但另外一件事很重要:“裴若游是谁?”

    “徐不意和裴洛的儿子,你师父给你定的娃娃亲。他先天不足,体弱多病,却是一名很出色的医修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她师父不就是裴若游的爹吗?合着徒弟嫁儿子,内部消化了。

    “你死后又三年,谢玄暮入魔,他屠尽正道,最终因魔气太盛,神魂失守,选择兵解而亡。”

    “接连两个天才的入魔,实际上是世间清浊失衡的昭示,浊气横行,妖魔频出,修真界最终走向了毁灭。”

    “朝朝,你的任务是攻略谢玄暮,查清入魔的真相,并且阻止灭世的到来。”

    小白感慨了一下:“好忙哦。”

    朝笙垂眸,白露的剑身上倒映着她年少的面庞。

    这一年她十八,谢玄暮十九,至于那个记忆里病恹恹的未婚夫,则一直是那副柔和清俊的莲花面。

    一切都还未发生。

    她用灵力烘干了湿哒哒的乌发,抱着白露盘腿坐于塌上。

    入魔的真相。

    是她的,还是谢玄暮的?小白没有多说。

    少女阖目,奇经八脉灵气涌动,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令朝笙觉得格外的新奇,但灵魂却极其自然地接纳了铺天盖地涌来的玄门之气。

    雪夜的厮杀彻底结束。

    天将明时,朝笙结束了打坐。

    没什么睡意,索性往外头走去。

    雪仍然簌簌的下着,却在即将落到飞舟上时,顷刻间被结界所融化。云海翻腾,俯首河山,遍是苍茫雪色。

    鱼身鸟翼的妖兽飞过,长尾白羽的雪魄在空中翻腾,巍巍山岳,有绮丽的灵气于谷中长驱,天地之间,似乎隐藏着亘古的规则。

    那是修行者所追求的“道”。

    *

    飞舟越过云海,向下降去,雪霁雾散,一座宽阔的城池隐约可见。

    “不睡?”

    身后忽而响起一道声音,朝笙回头看去,青年长身玉立,披着白狐裘,手里还抱着个镂金的汤婆子。

    小白上线,声音震惊:“看不到好感度?!”

    它试图查询,却被一股意识挡了回来。

    朝笙眨了眨眼,随口道:“那算啦。”

    或许是因为她修为比谢玄暮低的缘故?

    这个世界,确实很不一样。

    *

    朝笙的目光太认真,但谢玄暮直接选择无视这般目光。

    又见她仍是单衣,只随便披了个织锦的外衫,身形单薄,倒是比平时张牙舞爪的样子亲切了几分。

    虽然他的剑修师妹常年在战损状态,可这次未免太凄惨了些。

    谢玄暮与朝笙常年互看不顺眼,很偶尔的时候,也会有点兄长的心肠。

    “不想睡。”朝笙回过神来。

    “为什么?”

    “睡不着。”

    得,天聊死了。

    谢玄暮面无表情地想——果然是剑修。

    朝笙再次从谢玄暮眼里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。

    实际上,剑修本身就是修真界狗见愁的存在。